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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乐显扬在宫里当过差,看人的本事和听话听音的能耐还是有的。

    第一次见到这小爷时,他就知道这人不俗,这个年纪能有如此成熟状态,且总是在宫里散值之后的时间才到店里来,猜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。

    小太监不会这么晚出宫办差,小主子更不可能微服私访,就只有在宫里陪皇子读书的那些贵人少爷们了。

    所以虽然小爷自己介绍说姓齐,他也根本就没信过。

    不过人家既然不愿意说真名自然是有道理,自己开门做生意,不得罪人就行了,没必要刨根问底,尤其是这位齐小爷还是出手大方好相处的。

    乐显扬好歹是个大夫,齐云野这面相状态一看就不是他说的那样。

    这一番话,说的是自己,但恐怕是为了他背后的主子。二人一来一回,明着暗着的就把话给说清楚了。

    等再回宫当差时,齐云野得了空就叮嘱了郑奉一番。到那日晚间,张起麟伺候沐浴时说:“少爷,今儿郑公公罚了一个小太监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靠在浴桶边沿,闭目说道:“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说一半了?”

    张起麟嘿嘿一笑:“那小太监是挪宫之后新进的,以前在内务府伺候香料,所以懂些香理。具体情况郑公公没细说,只说让奴才们都醒着点儿看清楚到底谁才是东宫的主子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不接茬,只道:“说的不是你,你担心什么?”

    张起麟道:“奴才没有担心。奴才只是有些想不通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说个你能想通的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想了想,说,“景仁宫阿哥生母是德嫔主子,现在景仁宫阿哥身边的嬷嬷,既有德嫔乌雅氏关系,也有贵妃佟佳氏的关系。这些嬷嬷是阿哥的奴才,也是各自关系的奴才,这并不冲突。

    人是不能脱离关系而单独存在的,你是背后没有关系,所以心里只想着做好眼前事。

    那小太监背后有关系,所以就多了一分心思。

    如果他背后的关系跟他现在的主子有了冲突,他就得掂量着,靠哪边对自己有利。”

    “可东宫的主子是太子啊!难道会有人觉得不能靠太子吗?”

    我啊!齐云野心道。他笑了笑,说:“哪怕有一丝希望,都是太大的诱惑了。更何况,入关之前满人是幼子当家,太祖朝时还有八王议政,立嫡长是汉族传统,却非满族旧俗。这是两种观念的冲突,也是背后权利的博弈。”

    张起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:“奴才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笑笑:“你啊,不用想那么多,你是个有福气的人。”

    一个小太监,在整理库房时误将两种香料放混了,被东宫首领太监处罚。

    这事放之任何皇子公主以及嫔妃宫中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,没有人过多关注,也没有过多问询,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惶惶不安。

    但无论如何,东宫敲打一番,背后的人就该知道见好就收了。

    康熙十九年三月,诸臣奏请太子出阁。康熙准允,命詹事府等衙门商议章程。

    因着去年的地震,工部要先忙于修复受灾建筑,且康熙认为大修宫殿劳民伤财,故暂停东宫配套殿宇的修建工程。

    太和殿复建也暂时延缓,只命人将太和殿废墟清理一番,以待日后。

    好在之前惇本殿、毓庆宫都已完工,太子也已挪了过去居住,剩下的只是东所和隔壁的奉先殿,以及外朝与武英殿相对应的文华殿,于太子出阁一事并不相扰。

    康熙十九年五月初三日晨起,胤礽被太监们伺候着穿戴好整套吉服,先往东宫旁的奉先殿东侧配殿祭奠仁孝皇后,而后仪仗出宫,往昌平巩华城方向去了。

    这一日是胤礽的生辰,也是仁孝皇后的忌日。

    胤礽虚岁已满七岁,又已准备出阁读书,是以今日这一举动,康熙是存了两个心思的。

    一来,让儿子去祭拜无缘得见的生母,以尽人子孝道,二来则是让胤礽开始履行他作为太子的义务,开始接触前朝。

    这是太子记事以来第一次远行,即便只能坐在马车之中被仪仗拥簇着前行,即便这“远行”不过是从紫禁城到昌平,对于年幼的胤礽来说,这已经是足够新的体验了。

    这次出行太子带了四名哈哈珠子,德住与瑚图里自然不会缺席,剩下两人则是汉臣之子王珉与杜廷仪。

    王珉因祖父而递补入哈哈珠子行列,杜廷仪则是因其父杜讷。

    为胤礽遴选哈哈珠子时,其父杜讷因奉命纂修《世祖实录》而受到嘉赏,因官员升迁有一定定例,不好随便升迁,康熙便命其子杜廷仪入内为太子伴读。

    杜讷和王珉是哈哈珠子中唯二的汉臣之后,其余虽有汉姓,也都是入了旗的。

    这次带杜廷仪随行是康熙的意思,杜讷已拟授翰林院编修,充日讲起居注官,待正式授官之后便要入南书房当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