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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三月初四,圣驾抵达盛京,而后依次祭拜福陵、昭陵和永陵。

    大祭礼仪繁琐,在拜谒福陵之前,礼官到太子营帐中亲自教授传达,并演练了数次。

    好在胤礽素来聪慧,三次谒陵仪典毫无错处,康熙对此颇为满意,次次谒陵之后都让胤礽陪膳。

    十一日,谒永陵毕,正式开始巡狩东行。

    十八日,康熙皇帝万寿节,蒙古诸王及盛京随驾官员皆前来庆贺,行营四处大摆宴席。

    多西珲拿了温茶回到营帐之中,正见瑚图里倚在床上假寐,他走到床边说道:“万寿节你还在这里躲懒,当真是仗着主子偏疼你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缓缓睁开眼,接了茶,说:“今儿我不当值,怎的就算躲懒?”

    “既是出来了,又哪有当值不当值的。”多西珲笑了笑,却还是替瑚图里拉了下搭在腿上的薄被,“头可还疼?”

    “好多了。”齐云野喝了茶,将杯子放到床边矮杌上,“不过是吹了风,原就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    “关外风硬,留神些也是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多西珲上了床,与瑚图里对坐,“要我说,你这日日躲着总也不是好办法,不如去求了主子,难道主子还能不帮你?”

    齐云野摇头:“我知道主子定然会帮我,所以才不能开这口。说到底,这是我自己的家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就是太谨慎了,德住的家事主子没管吗?王珉的家事主子忽略了吗?怎的偏偏到你这里就不行了?”

    多西珲说道,“我也跟你交个底,你阿玛的事主子早就知道了。主子如今也是有了心思的,你不说,他也就不提,看最后到底你能不能忍得住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齐云野重重叹息。

    多西珲道:“今儿是大日子,你阿玛定然也来了。我若是你,便不在此处躲懒,大大方方去到太子跟前,就让你阿玛看着如今你的风光。”

    可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个瑚图里。

    虽说瑚图里三岁就被送到了京中,自己也有瑚图里的记忆,但装是装不像的。

    那个真正的瑚图里心中对他阿玛仍是保持着恭顺和期盼,只这一点,齐云野就装不出来。

    如今虽已是满人天下,但儒家孝义仍是传统,自己若是对这个便宜爹表露出些什么,让外人看出来,恐怕会惹祸上身。

    但多西珲有一句话说得对,日日躲着总不是办法,这些事情总要解决的。

    沉默片刻,齐云野下定了决心,他掀开薄被,起身穿了鞋,道:“我去去就回,不必告诉主子。”

    看着瑚图里离开的背影,多西珲淡然一笑:“我不说,自有人会去说的。”

    走出营帐后不久,齐云野就见到了他那个名义上的爹,崇禄。

    崇禄如今具体是什么官职齐云野也没留心,不过今天看见他的官服倒是认了出来,只是从七品武官,不是什么要职。

    “见过阿玛。”齐云野终究还是遵循着“小辈”的礼仪,先向崇禄行了礼。

    崇禄接受得坦然且毫无愧色,沉声道:“圣驾到盛京至今已过半月,到今日才得见你,真是难得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道:“阿玛恕罪,我每日陪侍太子,不曾得闲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我还道你是故意躲我呢。”

    “儿子不敢。”齐云野强压心中不悦。

    崇禄哼了一声,接着说:“我听说你在京中捡了个孩子,一直当弟弟养着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来路不明的孩子,当个下人就是了,不可——”

    齐云野直接打断:“太子爷已经给他入了籍,他不是下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崇禄明显是没料到会被顶撞,一时语滞。

    齐云野倒是抓住了机会,接着说道:“主子的赏赐,当奴才的哪有拒绝的道理,阿玛您说是吧?”

    “……是。是。”

    崇禄听得这话也不能反驳,沉默了许久,好歹是把那口气给顺了下去,才又开了口,“你在太子面前得脸是好事,咱们家也算是因祸得福,你得好好伺候太子。”

    “因祸得福?”

    齐云野站定,冷冷地看着崇禄,“因我的祸,得您的福是吗?我把太子伺候好了,日后好在怹面前提携您和幼弟,是吗?”

    “怎的你还不愿意吗?”

    “对,我不愿意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说,“十三年时把我扔到京城后就不闻不问,十七年初我曾托人带信给您说想回家,您也不曾给我回复。

    十七年底京中痘症爆发,图黑打发我去外院单住,对我同样不理不睬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太子爷恰好遇了痘喜需要药引,我早就死在那个连炭火都没有的院子里了。

    如今我在太子面前得脸,是我自己挣出来的,与图黑,与您,都毫无关系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我儿子!”崇禄硬生生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