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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二十八年正月初一,齐云野带着齐全和来保去广济寺上了香,之后又在街上逛了大半日,到了傍晚时才回家。

    来保如今已到了开蒙的年纪,开了春便可入景山官学开始学习。

    有齐全在家教导,来保也已经识了不少字,只是腕力不够,写字还不大好。

    齐全拿了红纸进屋,兄弟三人一起写了不少福字,而后齐全便带着小满和小寒出去贴福,来保则缠着齐云野让他教写字。

    齐云野握着来保的手,在红纸上写了他的名字,而后说道:“这就是你名字的汉字写法,可记住了?”

    “比二哥的名字难写!”来保撅了嘴,“我不要,我要换个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你额涅给你起的名字,是很好的意思,不可以换掉,不然你额涅会不开心的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笑笑,又在另一张红纸上写了“瑚图里”三个汉字,而后对来保说:“你看,我的名字更难写呢。”

    来保拿着那红纸看了看,而后说道:“大哥的最难写,二哥的最简单,那……我是不难也不简单,这样好!”

    “去写着玩吧。”齐云野拍了拍来保的头,又拿了不少红纸放在他面前。

    来保拽了拽齐云野的袖口:“大哥再给我写一遍我的名字好不好?满语和汉语都要,要写在一处的,我好临摹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齐云野蘸了墨,落笔。待写完汉字,再去蘸墨准备写满文时,他愣住了。

    “大哥怎么了?”来保问。

    齐云野轻抖手腕,将毛笔上的墨汁抖落在红纸上,而后将那张纸挪到一旁,深呼吸了一下,说:“这张纸滴了墨,我重新给你写一张。”

    “好!”来保应声。

    年幼的孩子并未发觉,那张被他大哥挪开的红纸上,写的并不是“来保”,而是“保成”。

    二十八年正月初六,康熙南巡河工,命皇长子胤禔伴驾,仍留太子在宫中。

    恭送圣驾之后,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未曾回自己居所,而是跟着太子回了东宫。

    胤礽命人备了酒菜招待他们,不曾表露出任何情绪。

    三月初,东宫书房。

    胤礽和几名哈哈珠子共同站在舆图前,讨论与沙俄的边境线。

    “去年皇上就曾说过,尼布楚、雅克萨、黑龙江上下,及通此江的一江一河绝不相让。”多西珲道,“我看这次也定然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不一定。”王珉反驳,“去年是去年,今年形势又有所不同。”

    达春用手指画了一道线,说:“我倒是觉得,绰尔纳河可以为界。”

    “那兴安岭以北地区呢?”额楚追问,“这一片难道就不管了?”

    扭头瞥见瑚图里在走神,胤礽便点了名:“瑚图里,你说呢?”

    “以格尔必齐河、额尔古纳河及外兴安岭为中俄边界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脱口而出,旋即回了神,又连忙补充道,“奴才觉得这条线是最能全两方权益的。沙俄想要做生意,也怕战事再起,而我们需要腾出手来处理准噶尔部。至于中间地带,或许可以暂时搁置。”

    德住轻轻点头,道:“我倒觉得瑚图里所说有道理。正如方才王珉所说,若是去年赶在喀尔喀部被噶尔丹突破之前与沙俄签订条例,或许能再进一步。但今时不同往日,准噶尔那边虎视眈眈,随时有可能兴兵。这个时候皇上所考虑的要更多些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在这里讨论也只是随便想想而已,最终如何决定,还是要看汗阿玛的决断。”

    胤礽再次看向瑚图里,而后说道,“今儿也挺晚的了,都散了吧。我让膳房做了些吃食,一会儿送到值房去,吃完再睡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主子。”众人谢赏之后就先后离开,唯有瑚图里被胤礽叫住单独留下。

    胤礽问道:“你近来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……”齐云野垂首回话,“奴才没想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撒谎。”胤礽舀了一匙燕窝羹送入口中,仔细品过之后稍稍皱了眉,他将碗推到齐云野面前,“冰糖放得多了,赏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主子。”齐云野接了过来,却没有动。

    “主子赏的也不吃了?”

    “噢!”齐云野如惊醒一般,端了碗说道,“主子恕罪,奴才走神了。”

    “瑚图里!你到底怎么回事?!”胤礽从他手中抢过碗重重放在桌上,“从开年之后你就一直神思不属,多少次走神发愣,我不戳破是想着你自己能调整好。结果你呢?不但没好,反而更加恍惚。现在连糖放多了的燕窝都拿起来就吃,你什么时候吃过这么甜的东西?!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齐云野跪地请罪,“主子息怒,奴才最近伺候得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你给我站起来!”胤礽提高了声音,“你又来了,什么主子奴才的,我是在关心你,你别这样糊弄我!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,到底发生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抬头看着胤礽因为焦急而微微发红的双眼,心中钝痛。

    他垂下眼眸,深吸一口气,而后磕了头,语速飞快地说道:“请太子殿下开恩,放奴才出宫自谋生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