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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三十年八月,康熙携诸子木兰行围,太子胤礽因风寒未愈而留京休养。

    其实胤礽的风寒并非到了不能随驾外出的地步,只是这一夏齐云野不停地生病,几乎没有几日能正常当值。

    胤礽为了他焦心难过,暑热和心火交叠,后来在畅春园受了凉,才会发了出来。

    康熙看胤礽身体不适,不舍得他随行折腾,便让他留在了京中。

    王德润虽然对胤礽有所保留,但也暗示了齐云野身体并非看上去那样好,须得静养。

    只是胤礽所理解的静养,与齐云野真正需要的,并非是同一种。

    因着王德润忙着给胤礽调理身体,齐云野这边便交给贺孟頫来仔细照看。

    齐云野喝过药,捏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,待苦涩被冲淡了些,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。

    贺孟頫道:“既是知道苦,就该好好保养,别再日日与药相伴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啦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道,“我都已经依着你们的话静养了两个月,究竟何时才能不再吃这药啊!”

    “三年五载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不吃了,若是吃上三年五载,倒不如直接死了干净。”

    “留神这话让太子殿下听了去又惹上一场麻烦。”贺孟頫倒是知道如何掐住痛处。

    “你比你师父还过分!”齐云野嗔道。

    贺孟頫看着齐云野,终究还是问了出来:“我其实一直有疑问,瑚少爷在所有事情上都很聪慧,是当真不知道自己身体是何情况吗?放下思虑,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静养几年,难道真就做不到?”

    齐云野淡然一笑:“生死有命,强求不得。若我这些年不曾过多卷入,或许能及早抽身,但如今……已晚了。

    思虑在心,一刻都停不了,现在便是我真能寻到山清水秀的休养之所,我心里却仍是不静。

    我留在宫里,做着这些年做惯了的事情,或许还能好些。

    而且这宫里还有你和你师父,反正你们不会让我这么早就死,是不是?”

    贺孟頫无奈道:“是。我的瑚少爷,我拼尽一身医术也得保着您长命百岁。”

    九月圣驾回銮,三阿哥和四阿哥一同往毓庆宫探望太子,见太子面色尚可,二人也放下了担心,开始与他说起了行围时的事情。

    四阿哥愤愤说道:“不过是打一头虎而已,若是太子哥哥去了,大哥也不会那样耀武扬威了!”

    “便是我去了,他也依旧如此。”胤礽淡淡说道。

    “那年太子哥哥可是一天之内打了两头虎呢!还有一头是一箭毙命!不像大哥,带着侍卫围了那虎好几个时辰,最后还是用了火枪。”

    胤礽摇头道:“那一箭毙命的不是我打的,是瑚图里。”

    四阿哥眨了眨眼,吃惊地看向胤礽。胤礽笑笑:“是不是没看出来?”

    “当真没看出来。瑚图里他还能有这样的能耐?我以为他于骑射一事并不擅长,而且他看上去那般羸弱……”

    三阿哥碰了一下四阿哥,打断了他的话,说道:“谁还没个病的时候,不说这事了。”

    四阿哥看了看胤礽的神情,便也顺着说:“是弟弟说错话了,太子哥哥别怪我。”

    “哪就说错话了?”

    胤礽摆了摆手,“这几年瑚图里身子不好是真,前几年他那般英勇也是真,若不是他替我受了余东麟的戕害,也不至于如此。

    从那事之后他身子就不大好……其实说到底他身子就没好过,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送进宫当痘引了。”

    这事四阿哥是知晓的,毕竟张起麟现在就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着。

    “太子哥哥放宽心,宫里有最好的御医,一定能把瑚图里调养好的。”四阿哥劝道。

    “这是自然。”

    胤礽长出了一口气,道,“不说他了。你们再跟我说说,这次还有什么新鲜事。”

    另一边,张起麟也正在耳房跟齐云野说话。

    齐云野把一盘糕点递给张起麟,说:“回回过来都跟没吃饱饭似的,你也不怕四阿哥看了之后说你。”

    “四阿哥最仁善,才不会呢!”

    “行啦,知道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四阿哥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歪在榻上,懒懒说道,“如今可还像当初一样怨我把你送给四阿哥?”

    张起麟摇头:“以前也没怨过!少爷是奴才第一个主子,四阿哥是奴才最好的主子,奴才哪个都不会忘,哪个都不会辜负。”

    “德性!”

    齐云野笑嗔了一句。待张起麟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盘糕点,齐云野才道:“说吧,四阿哥有什么吩咐?”

    张起麟嘿嘿一笑,蹭到齐云野身边,压低了声音说:“年遐龄在工部做得很好,得了皇上赏识,已拟授工部右侍郎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很好。”齐云野道,“这关系既是你家四阿哥的,就不必告诉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不行!”张起麟义正辞严起来,“如果没有少爷帮忙牵线,年遐龄还在低阶文官之中打转,绝不会这么快就留受重用。”

    齐云野笑了笑,说:“是金子总会发光,年遐龄有能力只是苦于没有门路,四阿哥若真有心,便去提点他一番。

    笔帖式看似是八旗晋升门路,但实际上其中掺杂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。

    他如今是投了门庭搭上路子才能得到转机,可到他儿子那时,这种机会便不多了。

    若他真有心,就让他的儿子去参加科举。不求多高的名次,但求有个出身。

    不要不屑于科举,科举之路虽辛苦,但走出来便天生带着官场人脉,历朝历代,科举同年都是天然的派系,这其中的门道非常多。

    这些举子考出之后散在各处,那可比八旗圈子里良莠不齐的少爷们管用得多。

    八旗子弟有科举出身的加持,日后仕途会更顺遂。”

    张起麟重重点头:“奴才记下了,回去就告诉四阿哥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同四阿哥说,这只是我的拙见,听不听的还是在他。

    而且这话我也是先同太子说了的,我身在东宫,凡事都得先经太子,这才是正理。